南宫28早安甘孜丨有声阅读《说说康定的性格

　　南宫28我一直把川西高原的那座叫康定的小城看成一个人，他血肉丰满、直率热情、脾气刚烈、爱恨分明。那是粗犷豪爽的康巴汉子，也是柔情似水的康巴女人。可他就是一座城，一座小得像一粒青棵籽，掉在青藏高原，横断山脉夹缝里的小城，在高原风霜雪雨与日月光辉滋养下，生长出的肯定是一穗生命力强旺、耐寒抗压的青棵麦。

　　康定地势窄小，四面有山，于是有人给了小城一个名号：夹皮沟。可康定人依然在这个夹皮沟里活得乐观且自信。他们把东边叫作“紫气东来”，西边叫作“天眷西顾＂，南边叫作“南极永安”，从来没有封闭锁眼的意思。因为康定有穿城而过的河流，鸟儿自由飞翔蓝天，溜溜云朵抚慰神圣的信仰，百年来大多活得自由开放。康定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千百年来南迁北移的各族人杂居，形成了一个文化信息量大，包容性强，心胸开阔，热情好客的城市。这里曾是川藏茶古道第一重镇和汉藏最大的商贸市场，民国时期的三大商埠之一。

　　自古以来，康定就是这样一座自由开放、平和安详的城市，也是粗犷豪放又不失细腻温柔的人。我们从老辈人讲述的故事里，可以窥见他的过去，哪怕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早晨。

　　小城里的晨钟刚刚敲响，第一抹阳光从东关山口飘荡下来，拥挤在细长石板街上的店铺就一家家开门了。川北的山货，老陕的布匹，雅安的老茶……最多的是油盐酱菜和铁器木具的小杂货店。身穿老蓝布长衫的店老板，把门前打扫干净，抱拳与来客们互道安好，热热闹闹地开张了。十八家锅庄院掀开的铁门，能干的锅庄阿佳把赶马汉子们唤起来，送上热腾腾的茶水。牛马喂饱了草料，人也休息得舒服了，弹个响舌，吆喝着出发了。赶着牛马经过一家家店铺，与店老板们互道着辛苦，唱起响亮的歌儿来。祠和寺庙里的早祷钟声同时响了起来，一群雀鸟欢快地从树林里冲向碧蓝天空，飘飞的洁白云朵，把巍峨的郭达山山峰衬托得圣塔一样好看。天主堂的老神父站在阳光烤热的门前，瞧着一派祥和的街市，在胸前画着十字，脸上露出温热的笑。他喜欢这样的岁月静好，现实安稳。

　　我在一个朋友家挂在墙上的相框里见到一张老得发黄的照片。那是一幢旧时康定城常见的底层为石头砌墙，上层为木板的屋子，楼上镶花木窗大开着，一个漂亮的盘着长辫、身着康装的女子扶在窗棂上，秀气的下巴高仰，眼睛带着无尽的期盼望向遥远处。朋友说那是他家的康珠阿婆，每天太阳快落山时，她就爱在窗前久久地望向远处山口间的那条细长的马道。朋友说，阿婆是盼着跟着马帮远去的阿爷归来。阿爷离开时，他们刚结婚没半年，阿婆怀着阿妈。阿爷走时，山谷里那条小道刚刚洒上一片金色的朝阳，阿爷说小道让夕阳烤红时，他就回来了。一年年过去，阿婆靠在窗前盼望着，阿妈长大结婚了，还生下了他和两个妹妹，阿爷的马帮队还是没有归来。过了一个个寒暑春秋，常年承受北门狂风的刺激，阿婆的眼睛浑浊，啥也看不清了，可她一到傍晚依然固执地掀开窗，望着山谷口夕阳照着的那条小道。

　　朋友说，康定像康珠阿婆这样的女人还有许多， 一辈子守望远去的驮帮，盼着亲人的归来。这是比康定情歌更让人感动的爱。那是对亲人的依恋，对情感的诚信，也是对爱的坚守。

　　嵌在青藏高原缝隙中的小城康定，常年承受寒风肆虐，小城的人特别依恋与珍惜温暖的阳光，只要是无风天晴的午后，阳光下都会坐满了人，眯着眼睛手捏佛珠，享受阳光的恩赐。在康定城住久了，都会感觉到这里也有形形的各类人，或急躁暴烈，或疾恶如仇，或胆小如鼠，或柔情似水，或怪异难处，可只要在人情、乡情面前，大多会温暖如阳光。我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里，有位孤寡老人死了，住在他隔壁的志玛大娘，早早就用她高音喇叭样的嗓门吼来了全院子的人；还有大娘的几个儿女，忙着把老人的丧事风风光光地办了。要知道，老人活着时，她们两家却是死也不来往的仇家。据说，在那个疯狂年代里，就是因为老人的一句酒后疯话，志玛大娘的男人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死在了监狱里。大娘一家对这个没人心的邻居恨死了。可老人走了，大娘心软了，她说前几天还看见老人坐在阳光下对她笑了，带着满心亏欠与内疚的笑，很温暖。

　　或许，我们从那首流传世界的《康定情歌》里，从与一个个热情好客的康定人接触中，会感受到康定人的多情、善良、直率、豪爽与包容，但康定人的性格绝不能选用些善意的词语来标签。鲜活的人是不能用标签的，因为活着的人是有灵魂的，有灵魂的人性格是多样且生动的。

　　康定生长的作家们，最懂得性格朔造对文学创作的意义南宫28，他们用自己亲历南宫28、亲见、亲悟的形形鲜活人物为原创素材，细笔描摹刻画了一个个血肉丰满、性格各异的康定人。他们或是在麦崩、野坝驱赶驮骡的粗犷、刚毅的马脚子；或是国难当头放下家仇奔赴抗日战场的康巴汉子；或是淘气惹祸，不知天高地厚，却同情弱者富有爱心的康定娃；或是失去了往日的强悍，拖着虚弱身子依然满腔豪侠之气的野马；或是带着神奇幻想活在灵山灵水里的凹村女孩……这一个个生动的文学形象组合成一个活色生香的世界，那就是真实的康定，性格鲜活、灵魂饱满的康定。

　　说起康定的性格，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实实在在的土生土长的康定人，他们各有各的生活，各有各的故事。不用贴任何标签，也别去寻找啥样的形容词，活在他们中间，体验生活的清苦与酸甜，真正感觉到生活的温度与色彩时，你就能讲出属千自己的生动有趣、性格鲜明的康定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