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28涂启智专栏｜蓦然回首

　　南宫28怦然心动，指突然之间，内心受到强烈触动，心“扑通扑通”地跳，对某种事物油然而生向往、渴望抑或感动之情。怦然心动的对象，可以是一个人，或是场景画面，还可指向单纯的自然风景。

　　少年时代，我有了人生第一次怦然心动。那时候，老版《上海滩》连续剧风靡全国。当时的农村，一组二三十户人家只有两三户买得起电视。我和一帮十五六岁的小伙伴，每天到处奔跑，竟然不漏一集地看完这部风华绝代的作品。“浪奔，浪流，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……”每当叶丽仪雄浑大气的声音响遏行云、荡气回肠，年少的心亦随着剧情跌宕起伏。剧中有这样一个情节——大雪飘零，冯程程沿着一条长长的街巷不紧不慢走着，雪花落在她身上、发际。此时，应该有人懂得怜香惜玉，果然，一把油纸伞为她撑起一方晴空，许就像“白马王子”一般恰到好处地降临。

　　两人并肩漫步，天地都很安静，雪落无声，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他们的。一个高大英俊、深情款款，一个巧笑倩兮、美目盼兮，场面温馨动人到极致，无以复加。那一刻，我不由得怦然心动，原来爱情可以这样美好！及至后来，因为国恨家仇的演绎推进，许和冯程程金童玉女一样的爱情令人遗憾地破灭。“悲剧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。”面对许和冯程程爱情的凄凉结局，回想当初才俊佳人雪中并行的唯美浪漫，更加让人心痛唏嘘不已。

　　桂林山水，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的自然风景。桂林的山，奇特峭拔，像悠闲踱步的大象，像弯腰曲背的老人，像负重前行的骆驼，像高高的草垛……群山在云遮雾罩中连绵起伏，真是“云中的神，雾中的仙”啊！桂林的山，又是那样温婉秀丽，像湛蓝的海洋，像蔚蓝的天空，广阔而又深邃。

　　漓江的水，既有大家闺秀的娴淑，也有小家碧玉的温婉，绝不会掀起滔天巨浪。它那微微荡漾的涟漪，有着世外高人般的隐忍与平静。漓江的水清澈见底，鱼儿在水中来往，“皆若空游无所依”。

　　桂林山水，是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。“舟行碧波上，人在画中游。”桂林山水之柔美令人叹为观止。置身桂林山水，我目瞪口呆，完全被它震撼，被它征服。桂林山水，人间仙境也。苏东坡曾说：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。”我真想“日饮漓江一瓢水，不辞长作桂林人”。

　　还有西湖的垂柳。西湖的柳树特别的绿，有个性，有风韵。绿意盎然，绿油油，绿汪汪……几乎所有形容绿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它。那种青翠欲滴的绿，仿佛海浪绿波从树枝和树梢里喷涌而出，扑面而来。行走在西湖大堤，观赏垂柳依依，绿意简直铺天盖地——空气是绿的，鸟儿叫声是绿的，人的呼吸也是绿的。那汹涌澎湃无处不在的绿，有着超强的渗透力，深入树干，也深入骨髓。

　　西湖的绿很有层次。新植的柳树幼苗，是浅绿、嫩绿，绿得肆无忌惮，也绿得天真烂漫；初长成的柳树，是青翠碧绿，万千柳枝迎风飘拂，像是晨起的少女正在梳妆；生长多年的柳树，是苍翠深绿，像阅尽风霜的老者在低头沉思。目睹西湖垂柳，我再次陷入震撼之中，不知今夕何夕，甚至恍若隔世。

　　生命中的怦然心动，有些源于天地造化以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；有些是情到深处擦出的火花，碰撞的灿烂。那些怦然心动的场景画面，就像一颗颗璀璨夺目的珍珠，镶嵌于生命的项链上，即便历经沧海桑田，也依然绽放耀眼的光芒。

　　渐行渐远，即慢慢地走，慢慢地走远。可以是人与人、人与物之间的时空变化，也指抽象的距离。比如，一个人的行动方向或结果，与外界甚至其本人预期目标日益相左。

　　渐行渐远，就像坐看云起、在水一方等词汇一样，意境丰沛悠远，画面唯美动人，且都很有年份感，透出历史的沧桑味。

　　渐行渐远一词，最早见于北宋欧阳修的《玉楼春》：“别后不知君远近，触目凄凉多少闷。渐行渐远渐无书南宫28，水阔鱼沉何处问？”渐行渐远内涵中刻着鲜明的时代烙印，古今不可同日而语。在古代，亲朋一旦渐行渐远，再加上“渐无书”，就会杳无音信。而今天，即便浪迹天涯海角，仍能借助电话或者微信随时联系，还可视频聊天。

　　有些渐行渐远是无上荣光，比如偏远乡村的农家子弟考上千里之外的高校。有些渐行渐远让人伤感，比如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因观点不合而形同陌路；或者一对相爱的夫妻，因日常琐事吵闹不断，最终劳燕分飞。

　　渐行渐远，似乎是人生的常态。从呱呱坠地起，每个人都要慢慢地长大，我们总与儿时、童年渐行渐远。从幼儿园，到小学再到大学，而后参加工作，乃至远赴他乡追寻梦想，我们与父母亲人和故乡的一草一木渐行渐远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千千万万的父母都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女“远走高飞”。“好儿女志在四方”，尤其在现代社会，能够远行闯荡似乎是儿女有出息的标志。

　　对我母亲而言，我这大半生，有两次让她心里发生激烈波动的渐行渐远。第一次，是我十六岁那年，考取师范，走出家乡小山沟，当时这事在我们村引起不小的轰动，守寡多年的母亲因之扬眉吐气。第二次，在我三十六岁那年，我与老家的工作挥手作别，远赴南方谋生，人生从零开始。有次休假回老家，母亲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：“我把你养活大了，你就像雀雀儿一样，飞得远远的！”说这话时，母亲神色平静，波澜不惊，颇有些“回首向来萧瑟处，归去，也无风雨也无晴”的况味。而我，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，眼角不禁泛起泪花。

　　有时我在想，假如我始终赖在老家不出门，甚至当初无缘考学，初中毕业就回家种地，就能像许多儿时玩伴那样，与父母朝夕相处，就可以对母亲膝前尽孝。但如果真是那样，我的青春、我的梦想，必然少了些许渴望与奋斗的精彩。况且，要我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围绕老家的两三亩田地转，恐怕连让母亲衣食无忧这最基本最朴素的愿望都无力达成，又谈何尽孝？

　　数年前，女儿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高校。开学前夕，妻子和我一起送女儿上学。我们一家三口都是第一次去北京，遂兴致勃勃在首都游玩了好几天，逛了故宫、颐和园等景区。返回时，买的是火车票，列车开动前两个小时，我催促妻子赶紧动身，免得误了班次，但妻子泪光涌动，抱着女儿不舍得放开，女儿也突然眼圈变红，毕竟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远离父母。此后，每到寒暑假，女儿才能回家一趟。女儿每次回家，不仅是她妈妈，就连我这个做父亲的，都稀罕得不得了，对她像待贵客一样。

　　“我把你养活大了，你就像雀雀儿一样，飞得远远的！”母亲的话，时时在心中回荡，让我坚硬的心中堡垒轰然倒塌。

　　“天高任鸟飞，海阔凭鱼跃。”儿女渐行渐远，是他们的本事与福分，做父母的唯有祝福，不能让牵挂思念成为他们远行的绊脚石。